逆序罗宾

343

4

杰森逐渐适应了这个疯狂家庭，提姆对此感到非常满意。

但也许有点适应地过于良好了。

提姆看着蜷在杰森腿旁熟睡的黑发小男孩。

今天本该是个快乐的家庭活动日，如果没有这场意外的话。

“飞翔的格雷森”坠落，留下最后的血脉无助哭泣。

杰森几乎是立刻就认定了理查德，他第一时间穿过人群去支持他的小兄弟，而理查德也在茫然无措中下意识地和年龄相仿的杰森贴在一起。这样当他哭昏过去的时候，有一个小肩膀能够撑住他。

两只小鸟依偎着取暖，蝙蝠和大鸟负责摆平其他事。

 

迪克搬进韦恩大宅的头一个月过得非常艰难。

这里显而易见的和他的马戏团生活相去甚远，富丽堂皇并且陌生，每个夜晚他都在过分巨大的房间里瑟瑟发抖。几乎每天起床眼睛都是肿的，因为梦里父母的怀抱越温暖，醒来时就越觉得寒冷。这一情况直到杰森搬进他的房间才开始好转，但他真正开始和杰森一起胡闹还要更晚一些。

那是一场被及时干预的校园霸凌。

“飞翔的格雷森”之前有多出名迪克现在的日子就有多难熬：所有同学都知道他是马戏团小子，和这个名流遍地的学校格格不入。嘲笑他，捉弄他，弄折他的课本然后大声宣布这个乡巴佬甚至不会把书好好放进书包里。

他的名字也常常被编进恶毒下流的笑话里。

学校变成可怕的地方，但杰森很灵敏地嗅出不同寻常的气息：“你是不是被欺负了？”

“没有。”迪克摇头。

但杰森又问了一遍后泪水就从他的眼眶涌出，他结结巴巴地说：“也许我应该去杂技学校。”

这种话一听就是那帮小贱人的口吻，杰森板起脸：“不许逃跑，你在这里可以像你在舞台上一样好，你走到哪都可以像在舞台上一样好。但是不许逃跑，别做个懦夫！”

“可是，可是……”迪克抽噎着，没法说出自己真的学不会，至少现在他落下的功课已经足够多了。

“听着，要战胜他们，你要先比他们更凶恶，跟我学。”杰森一边说一边展示自己的“凶恶面具”。

他皱起眉，让鼻根出现阴影；紧咬后牙，让太阳穴处突起；再将嘴巴抿住向后牵，颧骨跟着一起抬升。更妙的是他有意将下巴向后缩，这样脖子看起来会变粗一圈，完全是勃然大怒的样子了。

迪克的嘴巴不知不觉张开了，他不由得分神思考之前杰森是不是都一直用假装生气这招迫使他乖乖听话。

“快学。”杰森催促。

迪克有样学样。

但不幸的是他长得是在太可爱了，尽管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模仿也只是从小狗变成呲牙的小狗，毫无震慑力。杰森也找不出哪里可以学得更像，但整体却一点也不像，也许他们从方向上就错了。

杰森安慰自己，这不是他教导无方，而是这孩子才六岁，年龄上就不适合吓唬人。

“算了，你就保持‘可爱’好了，人见人爱也是你的本事。”

“那凶恶？”迪克眨眼，宝石般蓝，湖水般润的眼睛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他，杰森想：“就是这个，让他保持下去说不定能征服世界。”

“这是我的事。”杰森摩拳擦掌。

第二天就挑了几个欺负迪克的高年级同学打了一顿。

回家处理伤口时迪克又害怕又崇拜地缠着最小的哥哥，老管家无奈将棉签递给他，请他“替这把老骨头处理剩下的精细工作”。

杰森虽然被迪克生疏的手法弄得很痛，但仍然绷着脸保持一个酷哥该有的冷峻：“记住，我是你的保护者，从现在直到永远。”

迪克看起来已经决定把自己的所有零食都交出来上贡了。

旁观的阿尔弗雷德欣慰地点头，回想当初杰森完全不同的表情，露出神秘的笑容。

 

是的，这句台词是杰森抄袭提姆的。

他被提姆发现受欺负起源于他开始跟着新闻纠正自己的口音。

“你在干什么？”提姆眯着眼打量杰森，手里端着一杯咖啡——那时候他还喝拿铁。

“练习。”杰森试图敷衍。

提姆已经走了过来，狐疑地在对面坐下，像是第一次认识他那样上下打量：“布鲁斯交代你的新任务？”

“和那没关系。”

提姆端着咖啡走了，下午悄悄出现在杰森的学校，在一个个不起眼的树荫与楼道间游走，听到那些孩子们嘲笑他的街头口音。而杰森只是抱着书沉默地从人群中穿行，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然后回家不断练习。

提姆对杰森的口音并没有意见，无论他想学哪一种都可以，但不能是出于这个理由。因为口音只是一个把柄，换掉这个还会有下一个，没有下一个的时候就会被凭空捏造。总之，通过改变自己来迎合并不打算认可你的人完全不是出路。

提姆考虑了整整一天才告诉杰森：“我明天要去见你的老师，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杰森愣住了，他攥紧拳头：“你知道了？”

“我想是的，所以我准备带你一起去。”

“我不想去！”杰森变得激动，“我也不想你去，我能自己解决！”

提姆不赞同地看着他：“通过按他们的说法改来改去？相信我，这行不通。”

“你怎么知道？”

“如果有人告诉你必须变蠢一点他们才接受，你就会像我一样明白，这条路没有任何用。”

“但是……”杰森真的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死乞白赖地抱住韦恩的大腿。

“好吧，”提姆妥协一步，“让我们用一点恶魔的方法。”

杰森很好奇初代蝙蝠小子有什么方法，他感觉大概率不是柔和的方案。

“变得比他们更凶恶就不会再有人找麻烦，如果他们觉得口音是你的特色，让他们一听见这种口音就感到恐惧。”

提姆语重心长地讲完，第二天放学时杰森在门口发现了提姆。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人缠住：“那个犯罪巷的，你需要英语老师吗？”

伴随着一阵哈哈大笑，杰森绝望地看着提姆走过来，心里暗想他肯定要来指手画脚了。

然而情况和他想的完全不同，提姆只是掏出手机打字，顺便堵住了那一群混蛋。

“我听见有人在说犯罪巷，是有人准备体验犯罪巷风格吗，我支持。”

“你是？”那群小混蛋停住了，狐疑的目光在提姆和杰森间逡巡。

提姆笑了，是那种每次都伴随某个恶棍开始狂走背运的笑，他递了个眼神给杰森：“动手吧，我会确保他们不至于重伤。”

“你敢？”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质疑，杰森在心里默默画了个十字为他们祈祷。

“我敢，”提姆说，“如果你们爸妈来找我领取你们的犯浑记录，我还会给他们报销今天的医药账单。”

杰森终于痛快地打了一架，只是回到庄园后阿尔弗雷德拒绝为这种鲁莽的做法善后，提姆必须推迟其他安排来帮杰森处理伤口。

杰森为此感到不好意思，小声问：“我是不是很傻，让你没办法专心自己的事。”

提姆则在缠绷带的间隙告诉他：

“记住，我是你的保护者，从现在直到永远。”

杰森必须承认在那个时刻他感觉提姆突然变得非常酷，这句话也在他心里获得了一个“非常帅”的标签。

 

然而这句话也并非提姆的原创。

实际上他是这个家里最早的学校霸凌受害者。

想想看，把一个被收养的瘦弱跳级神童扔进学校就像把一条沙丁鱼扔进鲇鱼池，所有人都会凑过来试试能不能咬下一口肉。

达米安也是跳级生，但他凭借韦恩的姓氏，本人目空一切的傲慢和过分恐怖的词库在入学后成为了所有人的噩梦，他在校期间所有小团体的共同愿望是不要被他霸凌。某种意义来说上他是恶霸头子中的头子，对被欺负这种事毫无概念，所以未能在一开始就察觉到提姆的遭遇。

好在他一直视提姆为所有物，因此格外上心，在开学第二周发现提姆开始拖延出门时间就启动了他自己的方案：调查，干预，永绝后患。

当时的场面甚至有些搞笑，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领着他十岁的弟弟走进校长办公室，还记得请弟弟的班主任一同到场。

但当达米安坐下后形势就猛得一变。

“达米安，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必须要我在这里吗？”提姆的班主任格林戏谑地问。

“我没有允许你使用我的名字，”达米安用他冷酷的目光刺中格林，“鉴于我的父亲不在，你可以直接称呼我‘韦恩先生’而不必担心混淆，格林夫人。”

提姆嗅到空气中的危险，犹豫自己是否该呆在这里。这时候达米安已经发现了他的动摇，便严厉地叫住他：“提摩西，坐到我旁边来，你要学会韦恩都如何做事。”

校长赶忙打圆场：“提姆，快来和我们一起坐下，让我们切入正题。”

达米安从包里取出一枚U盘放到桌子上：“这里面是一些我能找到的监控录像。”

“什么录像？”格林夫人的腿在桌下交叠起来，她有点不安。

“有关我的提摩西在贵校如何遭到不公对待的录像。”达米安把U盘推到校长面前，“因为格林夫人的能力不足以履行她作为老师的职责，所以我不得不浪费宝贵的时间来搜集它们，再拷贝一份来与你们分享。”

“只是孩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

“你对此的定性恰好说明了你的能力还不足以在这里任教，因为在我父亲为捐款单签字的时候教师职责里还包含保护学生身心健康的条例，难道我的提摩西不是这里的学生吗？”

“我想我们会在未来展开调查。”校长意识到这不是达米安一时兴起的小玩笑，开始斟酌他的措辞。

达米安看了眼表：“我该走了，但我在未来还是有充足的时间等待我的提摩西得到一个至少算称职的老师，如果您找不到，我也可以先等韦恩集团面试出一个称职的新校长。”

达米安根本不打算给这个房间里的人更多的说话机会，他立刻就起身带着提姆走向门口，一直到提姆拉开门他才想刚想起来一样转身摆出一个虚假的微笑：“容我提醒，韦恩不是只会捐款做慈善的蠢货。”

 

一大一小沿着小路向外走，提姆犹豫地问：“这样可以吗？”

达米安难得牵着他的手，低头告诉他：“记住，我是你的保护者，从现在直到永远。”

很抱歉没有给到布鲁斯戏份，但我想大家都知道小孩能这么嚣张通常是因为背后有家长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