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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捕蝶计划 03

03 我塔首席有独特的忽悠技巧


正式任命第二天就下发到蒋青木的办公桌上,由此他正式登上总督察长的宝座,实现了定海塔内最快升职记录。

逼宫、哗变、夺权……

塔里议论纷纷的时候,蒋青木仍然按传统亲自到顶层接受总长授衔。

总长笑眯眯地看着他进门,扭头对旁边的总指挥长道:“青年才俊。”

总指挥长也笑语:“后生可畏。”

蒋青木并不做反应,径直到总长身前立正行礼,总长点头致意后他便转身再向总指挥长行礼。

总指挥长还他一礼。

警卫员捧着一寸见方的黑色锦盒上前,盒子中心是枚银色胸章,上面镂刻着不阖的监察之眼。

总长亲手将这枚胸章替他戴上,象征着为新任总督察长授予一切应得权力。这个过程没有太多人见证,也没有喧嚣的祝贺,但却足够了。

戴上胸章后,总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很适合你。”

“谢总长垂爱。”蒋青木颔首,面上没有什么波动。

总长的话还没说完:“虚则知实,静则知动。身份变了,行事风格也该变了,是不是?”

“是。”

总长很满意,和总指对视一眼,又道:“我给你批上一天假,有什么问题自己去解决,明天回来安安心心做事。”

蒋青木猛然抬头,神色急变。

总长倒还是老神在在的样子:“看我干什么。”

总指则在旁淡淡补充:“你的问题,只有你师父才回答得了。”

这会高白山还在小公园里和人下象棋,全然不知自己被老上司卖了个底掉,也没想见一小时后会在家门口被小徒弟逮个正着。

“师父。”

蒋青木在单元楼门口已经等了二十多分钟了。他没穿制服,身上是临时换的卫衣牛仔裤,焦灼得仿佛普通大学生没带家门钥匙所以绕着楼瞎转。高白山远远瞅着他就想转身走,但架不住年轻人反应快,三两步就窜过来问好,把退路全堵实了。

高白山诶一声叹,自己带出来的徒弟,怪谁?

“又怎么了?”

蒋青木开门见山:“五年前……”

“打住,”高白山眉毛一扬,“这是机密,没什么说得。”

蒋青木早有预料,从口袋里掏出个黑色锦盒献宝似的递过去,正中间银闪闪的眼睛盯着老首席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现在可不是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糊弄小孩的时候了。

高白山想过总有这天,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打了几百遍的腹稿卡在喉咙眼,末了从最无关紧要的地方说起:“老邓他?”

“退了。”蒋青木接得很是轻描淡写,仿佛昨天带着三十多个二处督察员去邓彻办公室门口列队的不是他。

“退了?”高白山反问,就算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猜得出这位老同事肯定不是自己决定回去颐养天年的。心里有计较,视线从这位徒弟脑袋顶扫到双脚尖,愣是没觉出一丝心虚来。

倒也不很意外,无奈地凭空用指头戳两下:“你小子啊。”

蒋青木不搭茬,收回胸章又端正站好,满脸写着:“您老请吧。”

儿大不由爹,高白山摇摇头,背着手领他往家里走。这个机密他守了五年,原也没想过带进棺材里,但还是没想到蒋青木真能神速爬到这么高的地方去。

进家门,女王殿下不在,爷俩保持高度自觉去卫生间排队洗手,出来才拉凳子烧水翻茶叶。

电壶咕噜噜响,两位哨兵不知道嫌吵还是怎么的,谁也不开口。高白山先给自己杯子里抓了撮茶,然后把桶往对面一斜,蒋青木也捏出撮银针投进杯里。

静默对坐五分钟,水壶消停了,高白山提起来哗啦一倒,桌面上腾起片清香的云雾。

“问吧。”

蒋青木却没有吭声。

他坐在那甚至不眨眼睛,直勾勾盯着玻璃杯中跳舞的茶叶。

铁铸的盒子今日就要被撬开,所有尘封的隐秘都将重回人间。旧年的幽魂是否还在桥上徘徊,奈河的血浪可有平息的时刻?

他逆风逆流日夜不休地持炬前行,整整五年终于走到有权拨开云雾把赤裸真相剖出来的今天。

问吧。

从噩梦的最深处开始:

“赫薰蕖到底死在哪?”

“总塔。”

“是因为治疗被延误了吗?”

高白山闭上眼,那只血淋淋的手从过去伸来紧抓着他,“确实有些文件程序是绕不掉的,但你要知道尚未与向导结合的哨兵图景在鸣哨弹前就是一张纸,即使跳掉所有流程总塔的技术也未必能救她。”

这个答案打发不了蒋青木,他紧闭的嘴唇抿了抿,吐出个惊雷:

“她不是未结合的哨兵。”

高白山当即反驳:“胡说八道,档案上清清楚楚,小鱼根本没有提交任何结合报告!”

蒋青木做了个深呼吸,缓缓道:“不是常规结合。就在事故前两个月,她,我,紫雀,我们之间共享了图景。”

“你什么意思?”

“紫雀是定海塔近十年来最优秀的向导,但即便如此也很难负担接连为我和小鱼疏导并建立新屏障的压力,所以我们试图进行精神结合来降低单次连接的负担。”

高白山沉思着,谨慎地提出质疑:“精神结合具有唯一性与排他性。”

“您还记得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在前训营见面那天吗?当时我们的精神图景是同步开启的。”

“那是因为你们当时还未通过训练,对小梁毫无反抗之力……”

“即使通过了训练,我们也可以选择主动开放。紫雀的触丝同时侵入我们的图景,然后强行突破深层屏障在内部留下一部分作为标记。”

“那是向导的攻击手段!”高白山的巴掌拍到桌子上,茶水被震得飞溅:“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咳,您要相信我们的能力,”蒋青木摸摸鼻子,“到现在我的白噪室使用频率都远低于未结合哨兵均值,足以证明这种方法是成功的。”

“但就凭这个不足以证明小鱼能抗住近距离击发的鸣哨弹。”

“接任首席后的第二天,我就调取了当晚的监控。”蒋青木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攥成拳:“后援支队把她接回来时她没有昏迷,您还见过她。”

听到这,高白山脸上出现一种复杂的神色——痛苦于爱徒的重伤,也欣慰于爱徒的成长。这种割裂感在过去的日子里常常出现,使他既不能大步向前,又不能埋首过去。用来吊死他的绳套拖走了赫薰蕖,而最开始被瞄准的猎物却因此折返回来蓄势复仇,没有比这更好的因果报应了。

高白山笑起来,笑得苦涩而阴沉:“不错,她没有完全丧失神志。但你知道为什么她的骨灰没有埋在她父亲旁边吗?”

“为什么?”这是蒋青木的另一个困惑:赫薰蕖为什么不入烈士陵园,像她父亲那样受万人敬仰?

“当时你被云山塔借调,很多事是不清楚的。一开始,我们拿到了可靠情报称老产业园区内有个窝点囤积了大量促分化剂——也就是黑市里的所谓‘活茧’。塔里综合评定对方装备粗陋,突袭难度不高,但考虑到可能有人质所以派新升任首席的小梁带队,赫薰蕖则是她的搭档副手。”

“接着就是突袭成功,发现被圈禁起来进行实验孩子。紫雀在稳定他们时小鱼误判形式追入陷阱被重伤,紫雀则因此失控暴走被赶来的后援支队制服。因为小队的伤亡损失远超预估,综合所有迹象,塔里开始清查内鬼。”

“你知道赫薰蕖回来的时候还有意识,但你不知道技术部后续调查从行动轨迹认定现场其他设备是她在鸣哨弹击发后损毁,而引她入陷阱的人在鸣哨弹击发前就已丧生。”高白山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如果她被击中后仍然具有自我意识,为什么要毁灭现场?”

蒋青木如遭重击,难以置信道:“你们怀疑小鱼是内鬼?”

“只是一种合理的推测,也有可能她实在保护内鬼。”高白山避开他的视线低头往杯子里续水,有些话很难面对面讲出来。

蒋青木霍然起身,惊怒交加下几乎是对着高白山低吼:“难道连您也不信他吗?她六岁起就跟着您,别人不清楚,难道连您也不清楚她的为人吗?”

“你信她?”高白山抬起头,平静得吓人。

蒋青木怒视着恩师,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摔门而去:“我信她。”

“敢拿你的命来担保吗?”

蒋青木的胸膛急剧起伏,他不是在呼吸空气,而是在汲取镇定剂:“我敢,我可以用我的命和总督察长的身份为她担保,我要接她回来,她要葬在她父亲身侧。”

“好,”高白山也站起来,转身拉开五斗柜最顶上一层,手掏进抽屉的最深处,“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的手摊开,掌心上放着枚块铭牌,编号00211020101684。

“这是,我的?”蒋青木迟疑地打量着那串数字,从正式入塔的那天起这串数字就成了他的第二个名字,甚至他确定他的编号铭牌从来不曾丢失。

“你猜得没错,她被拉回来的时候确实还有意识,”高白山把假铭牌塞进他手里,“她还知道这个东西不能落到别人手上。”

冰凉的合金铭牌冻得他下意识收拢手掌去暖,然而随着愈发用力,边边角角在他手上也越发清晰地刻下四方的囚牢。

蒋青木心脏狂跳,喉咙发紧,嘴巴干到舌头几乎粘在上牙膛:“'内鬼'是我。”

高白山没有说话。

“为什么?”蒋青木短暂地陷入迷茫,他的世界迎来无声雷暴,莽莽林海中每片叶子都在燃烧的边缘。

高白山还是没有说话。

“我是您的嫡系,是蒋行锋的儿子,总塔出身但却成了定海塔的首席候补……”蒋青木的语速越来越快,“我父亲的政敌,您的政敌,亲总塔派,反总塔派,还有黑市里那些……这些全部,所有人都有动机。”

高白山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不要寄希望于敌人总在单打独斗。”

蒋青木立刻明白了眼下恶心的局势:定海塔和总塔不仅都有鬼,甚至还有好几个品种互相勾结,他拔掉的那些钉子也只是冰山一角。

于是他定了神,问:“总塔也有意捉鬼吗?”

高白山先是很欣慰地微笑,接着又挺直脊背神色凛然道:“欢迎加入‘巢’,从今天起你的代号是:‘红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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