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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捕蝶计划 4

04 我塔首席有独特的唠嗑技巧


高白山代号胡杨,引咎辞职前已经为“巢”兢兢业业奉献三年了。

蒋青木略感意外:“我以为您不在总塔派系?”

高白山冷哼一声:“总塔算什么东西,我就算退了、老了、死了都是定海塔的人。”

这倒是……很高白山的风格,蒋青木暗自松了口气。他对总塔见死不救的事耿耿于怀,近两年更是连家都不回,如果连师父都倒戈那这种处境将更加艰难且尴尬。

“形势比人强,耗子比猫多”高白山语重心长,“捏着鼻子也得统一战线。”

蒋青木犹在思索。

总塔与定海塔不合日久,能把他们拧成一股绳绝非易事。在其中主导的究竟是利益,还是危机?

高白山已经坐到沙发上,从茶几底下捞出遥控器,调出录播的新闻:《辜氏集团房产新项目不日落地滨江区,或建成新生态社区模板》

“认识他吗?”高白山问。

蒋青木走过去,屏幕正中的男人西装革履,温文尔雅地对着台上的麦克风陈词。

正是本地税收大户、知名慈善企业家辜玉山。

蒋青木故意答非所问:“他逃税了?”

“逃税?”高白山呵呵一笑:“二十三岁回国杀了老爸登基,之后洗钱、贩药、人口买卖……没有他不沾手的生意。”

“药?是促分化剂‘茧’。”蒋青木隐约有所直觉。

“聪明,”高白山由衷感叹,“他比辜鸿飞更狠,这些狗屁玩意全是近十年折腾出来的,越打黑市炒得越高,人贩子都比之前猖狂。知道怎么回事吗?”

蒋青木回忆了经手的全部案卷,斟酌着答:“给买来的青少年注射药剂,成功分化的高价倒卖,没有分化的则用其他交易转手,没挺过药劲的……流入器官市场。”

高白山的手在茶几底下摸出烟盒跟打火机,低头给自己点着猛吸一口:“这就是‘赌石’生意,畜生啊。”

“就凭他自己,十年,怎么能做到把持这么庞大的产业链?”蒋青木挑出漏洞。

高白山的眼睛撇过来,没答,又是猛一口烟:“姑息养奸,引火烧身。”

蒋青木了然,大概在辜鸿飞的时代辜氏集团就算不得清白了,只是两塔忙着斗法凭白给辜玉山钻了空子,转眼就长成难以撼动的巨树。现在回过神来,暂时停火组成同盟指挥部“巢”来反击,但是八年过去辜玉山的翅膀还是越扑腾越硬。

高白山按下暂停键,指着屏幕边缘模糊的人像:“你看她。”

蒋青木很艰难地在脑海里搜寻对得上号的脸,费了点功夫才想到这是谁:“辜玉山的秘书丁安荷,没记错的话她不参与集团事务,是所谓的生活秘书。”

“她隶属于筛网,代号斑鸠。”

“筛网?”蒋青木的思路又顿住了,此前他从未听说过这个机构的任何消息。

高白山也顿住了,他把烟灰缸拉过来弹了弹灰,接着解释:“为了这个总塔主导的大计划,和巢平行的还有三个机构:和我们关系最近的是筛网,负责从两塔筛选并培养卧底人才;第二是煅炉,主要任务是为巢培养暗刃。第三个是栗广之野。”

“筛网搜集情报,煅炉执行暗杀,那栗广之野呢?”

高白山却不接茬:“说太远了。四年前卧底黄雀请求支援,筛网为此放飞了斑鸠——也就是这个丁安荷——但她在与黄雀接头前突然消失了,巢也没有收到任何信号,等到再出现时已经成了辜玉山的秘书。”

蒋青木顺着时间线思考:“斑鸠消失的时间里其他卧底呢,也没有消息吗?”

“有消息的全都死了,”高白山眉头紧皱,“画眉、白鹭、沙雀、山鸦、戴菊……包括未启动的卧底,接连死了九个,筛网负责人也为此大动肝火,巢内也是大震荡。”

“还有未启动的卧底?”

“传说斑鸠就是去启动这个卧底的,但是结果你也看到了。”高白山把烟按灭在烟灰缸中,把火星碾灭在灰里。

“斑鸠被出卖,变节后重创筛网,但以她的等级怎么能掌握这么多情报?”

“头年的卧底大多数是被筛网内部出卖的,麻烦的是之后。”高白山从烟盒里又摸出根香烟,犹豫片刻塞回去,嘟囔道:“她是筛网的优秀毕业生,闻也闻得出谁身上长翅膀。”

“筛网岂会坐以待毙。”

“放飞一个被扑回来一个,天天气得跳脚。”

蒋青木不相信总塔对变节卧底还有感情,遂问:“那煅炉呢?”

“你以为筛网从哪把她筛出来的,难道是后勤部队吗?”高白山苦笑:“煅炉五剑之一,鱼肠。”

草。

纵使涵养好如蒋青木也憋不住爆粗口的心。辜玉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疑问推着他转头去看屏幕边缘那张模糊的脸,像素粒的排列看不出服饰的细节,推论不出当生活秘书算什么泼天富贵。

高白山看得出他的疑惑:“不要去试图理解叛徒,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清除斑鸠,斩首辜氏。”

“一个任务?”蒋青木挑眉。

高白山略微有点底气不足:“我们的目标从来都只是将辜氏集团连根拔起。”

“煅炉和筛网都只是实现目标的手段,清除斑鸠也是,对吗?”

高白山从他的语气里咂摸出点怪味:“你有什么不满就提出来。”

“那件事之后,紫雀成为历任攻击力最强的向导首席,我接任哨兵首席被吸纳进所谓计划继续卖命。总塔也好,定海塔也罢,或者说‘巢’,你们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两个死心塌地的首席,代价只是损失了一个候补。不,说到底,小鱼的死连代价都算不上,不过是为了拔除辜氏而将计就计的手段罢了,对吧?”

高白山语塞,还是掏了支烟夹在指间点燃,香烟静默燃烧的时候他开口道:“你心里清楚,如果在击杀敌人后立刻撤出,就算被鸣哨弹轰击,凭她的能力性命无虞是做得到的。”

蒋青木无法还口,事实上他们都知道赫薰蕖在现场的逗留以及疑似毁尸灭迹的举动是严重违规的。

恐怕从火焰腾天的时刻起她已经被判定为对塔忠诚不足。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蒋青木的心不断下沉。

他被云山塔借调的那些夜晚里,不知道有多少双手在编织计划,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监视。

“我保证,那件事绝对没有巢的干预。”高白山语气坚定:“这个套下得太毒辣,巢绝不会坐视不理。”

蒋青木不用太多思考就能理解,因为这个圈套同时也很简单:

用假铭牌和鸣哨弹诱杀首席候补之一的赫薰蕖,定海塔技术部必然深入调查。届时蒋青木会被率先发难,接着两位首席连带远在总塔的蒋行锋都要接受繁杂冗长的内部审查。梁紫雀接任向导首席不满一年,根本没来得及培养新候补。而他作为时任首席,座下弟子一死一叛,短时间内不可能找到合适的继任人选。作为定海塔立塔之本的执行部何止是群龙无首,恐怕三天之内就得被党争搅得四分五裂。

总塔那边只会更热闹,蒋行锋要么老实被架空,要么撸袖子反击。当然,无论他选什么,总塔和定海塔的关系都必然被推到剑拔弩张的境地。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到时候就是辜氏新一轮扩张的绝佳时机。

就算赫薰蕖没死,重伤出来如实报告,这个计划仍然可行,甚至可能因为两名候补的对峙而让局面更加复杂。

不幸中的万幸是再擅长下棋的人只要遇见擅长掀桌子的,必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赫薰蕖吊着最后一口气,来了个庄家通杀:

所有可能指向蒋青木的线索全部被毁,高白山拿到被藏起的铭牌后抗下所有责任引咎辞职。由此失控暴走的梁紫雀得以从禁闭室里放出来官复原职,而蒋青木结束借调回塔当天便走马上任新首席。毫无疑问,总塔背景的定海塔哨兵首席对修复两塔关系起到了至关重要的积极影响。

然而蒋青木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在救治之前,到底有多少紧急程序非走不可?”

高白山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理论上来说人命关天,所有文件都可以事后再补。然而事实上,抢救前的程序他跑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全部走完。

沉默是别样的回答。

这些年来蒋青木对总塔做派可以说再清楚不过了。

眼前的危机解除,由于结盟定海塔也不好撕破脸皮,在这种情况下赫薰蕖的命对总塔来说并不金贵。与其费上九牛二虎之力替定海塔抢救战力,不如彻底解决掉这个有徇私记录的不稳定分子。

所谓生死有命不过如此。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感觉某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哀排山倒海地袭来。高白山心中也并非对总塔毫无怨言,这时候懒得再打太极替他们遮掩。

“嗡嗡。”

震动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手机刚解锁新消息便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蒋青木脸上终于浮出点人气,高白山瞥他:“小梁?”

“嗯,”说话时手里打字不停,“她去总塔做汇报,我让她说话稍微客气点。”

“还你让她客气点,”高白山差点吐出口老血,“小梁原来多好一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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