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食混饭爱好者;接约稿

登仙 (一)


第一次写修仙题材,可能有些bug,容我且写且修。

《霸道宫主爱上我》《病弱公子你别逃》……





凉州青原上,青石山下,文州仙宗段氏的车马正与匪众对峙。

荒郊野岭,正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良机。

领队的段书渺深谙此道,只得强打精神掀开轿帘与匪首和谈。

但他受伤日久,早适应了轿厢里草药和血气混杂的味道,而匪首貘头却在轿帘甫一掀起时便嗅出了端倪。

他嬉笑一声,抢在段书渺之前开口:“难怪段大少迟迟不肯露面,伤得不轻吧?既然如此不如好好歇着,等咱们忙完了自然寻一处风水宝地给你宽宽敞敞地躺着。”

喽啰们也跟着嘻嘻哈哈闹起来,仿佛段书渺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

随行的家丁听了更是紧张,一时间连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只能狠狠瞪向对面。

段书渺仍强自镇定,调侃般接着说:“三当家难道不知贵寨名气,我若当真无力一战何不早早改道?”

文州段氏嫡系长子段书渺素有天才之名,十五岁筑基,十七岁跨境界击杀金丹邪修。卡在金丹境界十数年的貘头此前正是因此有所忌惮,但现在他已知悉段书渺有伤在身,自然拔刀欲上前去。

不料段书渺神色不变,又问:“三当家想见这青石山青石寨化为死地吗。”

“小子你看着模样周正,说话却疯癫。”貘头冷笑。

段书渺却不疾不徐:“毁尸灭迹固然天衣无缝,然而是非黑白皆可颠倒,何况有无铁证?我等若在凉州身死,族中长辈必然迁怒凉州世家,三当家又以为祸水最终东引何处?”

貘头终于有些动摇,他心里明白只要段氏想迁怒他们就一定能找到证据,无论这所谓证据是真是假。可转念又想,段书渺身为嫡出长子,出门远行竟然乘凡人车驾,又无高手护送,实在古怪。

再联想他的身世,以及传言中这位大少爷的尴尬地位,兴许段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呢?又或者干脆盼着点什么发生呢?

貘头左手已搭住了刀鞘,段书渺的手也探向了剑柄。

两边人马都静下来,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死盯住对面的眼睛。

千钧一发,触之即动。

貘头抢先跃起,抽刀劈向马车。这把宽头阔背大刀通身发乌,三尺见长三寸见宽,貘头的灵力附在上面甫一出鞘便引动惊雷般的啸声,直冲轿顶落下。

然而极远处一阵迅风比他更快,贴着他的鼻尖擦过,吹到地上轰然劈开一道纵深逾尺的深沟。

“什么人?”

这一滞的空档,段书渺业已从小轿脱出,着一身长袍轻飘飘落下,和貘头恰好分立在深沟两侧。貘头的刀被撞飞出手,只能强提勇气暴喝一声:“出来!”

原上还是静悄悄的,没人出声。

貘头将刀召回手上,怒目瞪向那一阵“风”来的方向。

终于有一道人声来了,来得还甚为不客气:

“公子文雅,某却是个俗人,尔等还不快滚?”

先吃了一道刀风,又听了一句骂,这才见一红衣女子骑一匹通体赤红的骏马负刀而来。

“阁下何人?”貘头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刀,心里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答案。

而此女子等近了才施施然下马,且只向段书渺遥遥拱手:“苍州季楚楚,小字星垂,见过段公子。”

貘头听罢,只得铁青着脸带领一众喽啰山匪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路上气氛沉闷,貘头心里憋气,小弟们各个都茫然不知所措。胆子奇大的点八凑上去问:“三当家,那娘们真特么邪性,可咱真走?”

听到这话,貘头满肚子的火气终于逮到泻口,转头在他脸上赏了一巴掌,直打得点八眼冒金星踉跄好几步跌到地上去。

其他人哗然一下,噤声了。

貘头四下打量一番见林中仍然寂静无声,才啐口唾沫说明白:“那是燕掠宫宫主季星垂,不想活了自己贴上去请死,别连累了弟兄。”

“那个不孝不悌的季家六姑娘?”山匪们低低惊呼,点八也一咕噜爬起来随着貘头加紧步子赶紧走了。

想起上次亲眼见季星垂一人一刀血淋淋地从小星天秘境里出来,貘头打了个寒战,暗道:“她真愿得当不孝不悌的六姑娘该是件普天同庆的大好事。”

总比做燕掠宫宫主动不动杀几个人找乐子强。

 

却说这边的段书渺也是一头雾水,急急忙忙过来还礼:“文州段文轩,表字书渺,谢过宫主仗义相助。”

季星垂大笑坦言:“谈不上仗义,只是听说过贵府私厨有一道桃花酥很是惊人,顺路讨一份尝尝。”

段氏府上的桃花酥的确有名,昔年天下第一名楼的头把刀就曾点评赠言“白玉盘得几瓣红,满堂客争一口春”,勾得燕掠宫主想要尝尝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是这道点心本就不大好做,等着吃的又大有人在,段书渺这个不太受宠的公子哪里配带一份出门。

季星垂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将点心奉上,只有段书渺从怀中取出一块成色极好的水玉腰牌递来,垂眼道:“眼下没有点心,宫主若是等得了,待我回到府上一定遣人将桃花酥等快马加鞭送去给宫主尝最新鲜的。”

季星垂是有些不满,但貘头走后段书渺眼看着就病容憔悴起来,霁青外袍宽松地拢在身上更显得弱不胜衣。季星垂皱着眉头细细打量,见这张清秀面庞上浮起一层淡淡的青便知他身上除了伤,大概还有些沉疴难愈,所以才好像一把骨头都细伶伶地从皮肉下显了棱角。

看上去清减了太多,好像略一吃力就要给压碎了。季星垂心里那点火气给散了个干净,水玉腰牌也不接,翻身上马便走了。

段书渺则站到季星垂的身影远了才上车,一坐好便催着加紧脚程立即动身,一刻也不许耽误。他安排妥当后才放心靠到马车壁上,掏出帕子掩唇将喉间的瘀血清了。两三声闷咳,帕子彻底毁了,而帕子主人看也不看,折起来便从小窗递出。一直守在轿旁的童子文竹立刻上前接了,握在手里用灵力烧剩一把细细的白灰随风散了。

做完这些又凑近马车问:“公子可好些了?”

里头没人应,过了会帘子后才传来一点含混的声音。文竹不放心,悄悄掀起一条缝偷看才知公子已经睡着了。

 

他们赶路赶得着急,一炷香的功夫走了二十余里,眼看再走一个时辰就将出青石山的地界,段书渺却令人停了。

因为林中有一道气息不远不近追了他许久,现在他们停了这道气息也跟着一并停了,杀机又穿林而来。

于是他打起帘子下了车,文竹提着自己的一对双钩护在他身前,但因为境界太低只能茫然张望。

一枚锃亮的箭头锁住了目标,拉紧弓弦的手一松,一道雪亮的光就飞了出去。

真是雪一样的光,又快,又冷,白花花地一晃什么就也看不见了。

树上的刺客也这样感叹,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听扑通一声,那支箭和它的主人一样一分为二坠到地上。

前者断在段书渺的怀月剑,后者折在季星垂的点红刀,血洒了她一身。

一行人呆呆地望向倚着树梢的女魔头,望她,也望她身后扑棱翅膀的大白鹤。只有段书渺的嘴角噙着一抹笑,病容憔悴的壳化开,露出底下温文尔雅的玉面公子。季星垂的眼里也含笑,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连衣上往下滴的血都好像忽然有万般风情。

啪嗒啪嗒,一声声要将人心滴穿。

 

再回过神来,大白鹤早落地化成银狼,闷头在树后哧呼哧呼地啃着东西。再看款款而来的季星垂一身红衣依旧清爽,也不知是谁做的法衣,变态得紧。

她一步进,众人便一步退,三四步下来只剩段书渺和文竹还在原地。中间还隔着三四步,但季星垂却忽然停了,抬手抛给文竹一枚累丝嵌宝银香囊。

文竹像接了个烫手山芋,忙去看段书渺,季星垂却抄手笑道:“一时忘了,给你家公子点上,免我一身血气过去再冲着了。”

文竹看自家主人点头,指尖一碰其中吊着的香丸便燃起来,丝丝缕缕的竹柏香气随风幽幽散开。段书渺神情一松,恭恭敬敬地拱手又拜:“清神香千金难得,书渺谢过季宫主赠香。”

季星垂见他识货才走过来正经解释:“我留着一点用也没有,给你放在身上好祛血气。”

段书渺客客气气地接话:“季宫主又救段某一次,实在无以为报,日后愿为宫主赴汤蹈火。”

“你平安回府后把桃花酥给我送来才是正经的,不要再牵扯其他杂事。”说完季星垂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副马鞍,招招手银狼便从树后奔回来又化成赤红骏马,温驯地在原地一动不动。

段书渺本想替她将马鞍套好,但想起刚才的话只好把心思收了,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段府的家丁被这一连串的意外弄得晕头转向,回过神来燕掠宫的杀神魔头已经跟在他们的队伍里甩也甩不掉了。人马接着往前走,一路静得像死了人般。

 

好不容易从青石山走出去,进了城,找到家客栈,门还没进就听见里面有人在撒泼耍赖:

“怎么,开店做生意不知道别犯到我们燕掠宫手里吗?”

段府一行人面面相觑,偷偷打量一眼季星垂,大气不敢出一下。段书渺在车里也听见了,把轿帘掀起来解围:“兴许有些误会,文竹,你过去看看。”

文竹应了声是,从马上跳下来就往里走,季星垂却也慢吞吞地跟着去了。

大堂里一地狼藉,客人跑得干干净净,只有两个贼眉鼠眼的泼皮扯着掌柜。一个高而瘦,一个矮而胖;高瘦的左手端着一个碗,矮胖的右手捉着一双筷;空着的两只手一起揪着掌柜的前襟。

文竹走过去问:“两位大哥,掌柜的,这是怎么了?”

矮胖的先答:“好小弟,你且来做个见证,这店大欺客忒不厚道。”

高瘦的再答:“一碗面就要纹银二两,不如明抢了。”

掌柜的欲要开口,二人先横他一眼,腰间的刀晃给他看了看,吓得他一哆嗦支支吾吾答:“小的……鬼迷心窍……鬼迷心窍……”

矮胖的遂喜笑颜开,从袖里取出两枚铜板:“早认得了,一文买你的面,一文做爷的赏钱。”

高瘦的接话:“再嘴硬些,我们就只好请这位小弟也……”说到一半,看见后面跟的季星垂,话锋立转:“也不急你认,不如请这位美娘子也来见证见证。”

“好。”季星垂抬眼一看,径直走过来问掌柜的:“你慢慢说。”

掌柜的眼力好,见她神情冷淡,背后一把刀看着煞气不轻,突然气就正了:“他们两人住店一月有余,日日白吃白拿,小本生意实在撑不住了才要他们今日结了账走啊!”

文竹拿不定主意,季星垂又问:“账本有么?”

“有,有……”不待他说完,瘦高的便把碗砸了,从腰间抽匕首出来:“爷们给你脸了!”

矮胖的也把筷子抛了,抽一把铁尺就朝最近的文竹扑过去。

然而这一动,却朝着地面直直扑下去,再没了动静。

瘦高的悚然僵立,惊怒交加地瞪着文竹,露出几欲噬人神情。季星垂踱步过来,踩在矮胖的背上把鞋底蹭干净了才抬头,问瘦高的:“怎么,撒泼耍赖不知道别犯到本座手里吗?”

瘦高的两股战战,仍兀自强撑:“我们哥俩可是燕掠宫的,你开罪得起?!”

季星垂皮笑肉不笑地瞟他一眼,点点头,貌似知情达理地说:“是了,本座接手燕掠宫也不满三个月,尔等如何识得,还是要给你看看明证才是。”

话音落点红刀已经合着鞘抵住瘦高的咽喉,文竹在旁一直盯着也没见到她何时怎样动的手,就像他没看着前一个如何就扑在地上没了声息。

杀矮胖的那一式名为“除之后快”,而此一式名为“点到即止”,正是季星垂成名的三样绝技其二。瘦高的终于反应上来,两腿一软,只等季星垂的刀收回去就忙不迭哐哐磕起头来,嘴里不住地嚷着“饶命”。

季星垂用脚尖给他翻了个面,踩住喉咙问:“你自己知道砸了多少东西,难道还要本座来替你赔吗?”

“不敢不敢,小的这就赔!”边说边把乾坤袋掏出来拼命往外倒,生怕慢了喉咙就要给自家宫主踩成一团肉泥。

他赔得爽快,掌柜的却不敢收了,畏畏缩缩地在旁感觉逃也不是,留着好像更不该。还是文竹胆大伶俐,把东西拾起来捧给掌柜的,宽慰道:“季宫主好心,您看看这些够不够,若是够了烦请先回去收拾收拾吧。”

掌柜的将这些财物粗略一扫,接过就急急忙忙地往后院跑了。

季星垂这才放过瘦高的,用下巴点点旁边矮胖的,道:“拖出去埋了。”

瘦高的赶紧将那尸体连拖带拽地往外扯,走到门口季星垂的声音又在背后幽幽响起:“把话去传开了,往后宫中谁再不长眼冲撞了段大公子,形同忤逆本座。”

 

 

晚上自然就宿在这家店了,季星垂在房中调息,点红刀的刀灵却闹腾起来。这刀灵自生出来起算有六百多岁了,但神智却一直没有进益,说话更是有如童言童语——无知且无畏的。

今日白天杀了两个人,憋到晚上点红自然闹得厉害,非缠着季星垂把他好好夸奖一番。季星垂顺着毛捋了好几遍才让他消停点,一扭头功夫却又挂到窗子上,探头出去巴巴望着段书渺的房间。

也许是身上不利索,人睡不下去,这时候灯仍然亮着。点红看了,知道白天两个人算起来都是为了这间屋死的,于是扭头懵懂地问季星垂:“主子是又想起昭华公子了吗?”

季星垂心想我何曾忘过,又哪能谈什么想起不想起的。可惜以点红的心智听了也不会明白,只好岔过另起话题:“你想不想有一张人皮,也到阳光下走走?”

“点红现在也能在阳光下,跟主子一起。”点红飘回桌前绕着季星垂打转。

季星垂苦笑,为他解释:“有了皮你就不用困在刀里,也不必时时跟着我,想去哪玩就去哪玩。”

点红把头摇的像拨浪鼓:“点红要跟着主子,点红不想玩。”

季星垂循循善诱:“你在苦渊下困了六百年,现在世上很多新奇东西还没有看过呢……”话没说完,点红直接钻回刀里装死去了。

季星垂拿他没辙,看东边那间房里仍亮着灯,便开了窗轻轻拍了三下手,一只乌鸦很快从窗口飞进来落地化成一个少年,乖顺地问:“主子找我?”

“段公子睡不踏实,你去请位姑娘来代我抚琴一曲,为他定定神。”

那少年领了银子又从窗户跳下去,而季星垂则坐回桌前,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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